让司马迁高看一眼,在《史记》中两次重点出现的人物,除了范蠡、淳于髡,还有子贡。子贡是Array的意门生,孔门十哲之一,用如簧巧舌改变五国命运,经商致富助孔子周游列国……
孔子得意“瑚琏之器”
端木赐,复姓端木,名赐,字子贡,卫国人。孔子得意门生之一,位列孔门十哲,“言语”专业优秀毕业生,毕业后曾任鲁国、卫国丞相,善于经商,孔子弟子中“首富”。
“子贡利口巧辩,孔子常黜其辩”。孔子与子贡师徒二人经常就某些问题展开辩论,子贡在“言语”方面天赋异禀,善于巧辩,经常让老师下不来台,孔子经常斥责他善辩。
孔子问子贡:“你与颜回比较,谁更强一些?”
子贡知道孔老师最喜欢颜回,所以回答说,“我怎么敢跟颜回比呢?”但是,也不能完全否定了自己的优秀,于是又继续补充了一句,“回也闻一以知十,赐也闻一以知二。”
“闻一以知十”意思跟举一反三相似,子贡跟老师说颜回比较厉害,但是子贡也不差。这个回答可以看得出,子贡有自知之明,而且迎合了孔子心理,证明了“利口巧辩”这一特点。
因此在子贡毕业鉴定时,孔子给了四个字“瑚琏之器”。“瑚琏之器”,意思是指比喻人特别有才能,可以担当大任。
的确如孔子所料,司马迁说子贡“常(通‘尝’)相鲁卫”,意思是曾经做过鲁国和卫国的丞相。然而,更能证明子贡有“瑚琏之器”才能的是一次外交活动,穿梭四国改变春秋局势。
“巧辩”改变五国命运
“田常欲作乱于齐,惮高、国、鲍、晏,故移其兵以伐鲁。”田常有野心想搞乱齐国,然后独揽大权,但是担心四大家族,所以他就对外转移矛盾,出兵攻打鲁国。
这一年究竟是哪一年呢?司马迁没有说,而《史记》中记载有些杂乱,有待之后分析。暂时相信确有其事吧。
孔子为此忧心忡忡,对众弟子说:“夫鲁,坟墓所处,父母之国,国危如此,二三子何为莫出?”想从众弟子中选派一人出使齐国,说服田常停止攻打祖国——鲁国。
究竟谁才可以当此大任?
仲由子路、颛孙师子张、公孙龙子石先后主动请缨,可是孔子却一一拒绝了。“子贡请行,孔子许之。”孔老师这心眼太多了,知道子贡可行却不安排,非让人家自己站出来。
当然,孔子确有知人之明,子贡凭借三寸不烂之舌,走先后出使四国,最终“存鲁、乱齐、破吴、强晋而霸越”,十年之内,影响了春秋五国的局势。
第一站:齐国,调转进攻目标
“臣闻之,忧在内者攻强,忧在外者攻弱。今君忧在内。”——《史记·列传第七 仲尼弟子》
子贡到了齐国,主要是游说田常。田常接班田乞,继承了齐国的相权。也正是田常谋划攻打鲁国。
子贡对田常说,攻打鲁国是错误的决策,鲁国难打,吴国容易打,你应该打吴国。
田常一听生气了,子贡把我当二傻子?鲁国弱吴国强,傻子都知道哪个更容易攻打。不过,田常还是好奇地问究竟为何。
子贡清楚田常攻打鲁国无非想进一步独揽大权,进而削弱四大家族的势力。
子贡继续分析说:战胜鲁国,四大家族实力得以壮大,而且鲁国弱小众所周知,打败弱国岂能立威?攻打强大的吴国就不同了,既可以消耗四大家族,又可以架空齐王。不是有这么一句话:忧患在国内的转移矛盾攻打强大的,忧患在国外的先解决薄弱的。
田常一听说的有道理,不过已经派兵前往鲁国,如今要调头攻打吴国,师出无名。于是问子贡该怎么应对?
“按兵无伐”,子贡说:只要你按兵不动,我到吴国走一趟,让他们来攻打齐国,到时再出兵迎吴军。
第二站:吴国,弃越攻打齐国
“今存越示诸侯以仁,救鲁伐齐,威加晋国,诸侯必相率而朝吴,霸业成矣。”——《史记·列传第七 仲尼弟子》
子贡见到了吴王夫差,说:“齐国在攻打鲁国,想把鲁国占为己有,下一步再与吴较量了,吴国危险了。”
吴王夫差有称霸的野心,担心腹心之患的越国,有征伐齐国的想法,但是想在扫平越国,稳定后方再去攻打齐国。
子贡忽悠夫差,救援鲁国攻打齐国,即可以扬名天下,又能够获得利益,还可以让晋国臣服。而且越国非常弱小,吴越又签订了盟约,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?
更何况,越国实力不如鲁国,吴国实力又不如齐国,如果搁置齐国而攻打越国,齐国攻占鲁国必然实力大增,吴国就很难有机会再与齐国争强。
夫差被子贡说动了,但勾践“苦身养士,有报我心”,也不得不防。
子贡一听越国仍然是吴王夫差的后顾之忧。“大王实在是担心越国,我到越国走一趟,让越国派兵追随吴国出征。”
“此实空越,名从诸侯以伐也。”名义上追随吴国讨伐齐国的不义之举,实际上让越国空虚。吴王夫差听后非常高兴,派兵保护子贡出使越国。
第三站:越国,倾国助吴伐齐
“今王诚发士卒佐之以徼(求取)其志,重宝以悦其心,卑辞以尊其礼,其伐齐必也。”——《史记·列传第七 仲尼弟子》
“越王除道郊迎,身御至舍”,越王清扫扫路,郊外迎接,亲自驾车到宾馆会见。勾践能够反败为胜有一定道理。单从接待子贡的最高礼遇,就能看出来勾践“能屈”到什么程度。
除了荣耀尊崇,临别还赠“金百镒,剑一,良矛二”,所谓礼多人不怪,子贡在保鲁国的时候,也顺手帮了越国。当然,子贡没有接受这越王勾践赠送的财礼。
子贡说:我本来劝说夫差救鲁伐齐,夫差有这个想法不过担心越国趁机复仇。所以他说了,要先灭掉越国,再去讨伐齐国。一旦吴国再次出手,越国就从此消失了。
这些足够让勾践肝颤了,但子贡并未点到为止。“无报仇的想法却被怀疑,真够笨拙的;有报仇打算却被人家知道,那就太大意了;事情还准备好就被人家猜到计划,那就危险了。”
“喜扬人之美,不能匿人之过”,子贡性情中人,既可以表扬别人的优点,也不知忌讳批评别人的缺点。
勾践听到直接吓破胆了,“卧薪尝胆”岂不是白白舔巴了?于是慌忙问子贡:“那怎么办呢?您一定有办法,请告诉我吧。”
派兵、给钱、讨好,鼓动吴王夫差伐齐。被齐国打败了,那就是越国的福分;吴王打败齐国,必然会接挥师西进,威逼晋国。让我北上晋国,劝晋王以逸待劳攻打吴兵,那样子吴国必然会损兵折将,越国可以趁吴兵虚弱而灭掉吴国。
第四站:返吴,汇报越国之行
“夫空人之国,悉人之众,又从其君,不义。君受其毕,许其师,而辞其君。”——《史记·列传第七 仲尼弟子》
子贡搞定勾践后,马不停蹄返回吴国报告好消息。“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,越王大恐”,子贡把夫差的话转告给勾践,勾践竟然吓得不行了,表示什么都听大王的。
五天之后,文种也被勾践派遣到吴国,“将兴大义,诛强救弱,困暴齐而抚周室”,浮夸的虚词让夫差乐翻天了。然后派兵三千,送武器装备,打消了吴王最后的疑虑。
本来越王勾践表示跟随吴王一起伐齐,并给吴王的打先锋。子贡又用“仁义”名义劝阻吴王,征用越国士兵、钱粮就足够了,越王勾践不需要跟随了。
“遂发九郡之兵伐齐”,吴王带着所有的部队倾巢而出,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攻打齐国,“大兴义举”营救鲁国。大局已定,鲁国已经保住了。
对吴国攻打齐国,越国大夫逢同与子贡不谋而合。勾践在会稽被困后的第七年,准备向吴报仇,逢同建议“结齐,亲楚,附晋,以厚吴”,表面上看对吴国友好,实际上纵容吴王四处征战,满足无限的贪欲,从而四处树敌,消耗吴国国力。
第五站:晋国,修兵休卒以待
“今夫齐与吴将战,彼战而不胜,越乱之必矣;与齐战而胜,必以其兵临晋。”——《史记·列传第七 仲尼弟子》
子贡没有忘记对勾践的许诺,吴国开拔攻打齐国,他又长途漫漫奔赴到晋国去。
此时晋定公在位,六卿逐渐强大起来,赵鞅把持政权。对于吴王夫差攻打齐国,晋定公应该是漠不关心,晋定公在位三十七年,世家记录的事迹主要是与夫差黄池会盟。
子贡还是找准了晋定公的痛点,吴国与齐国之战,被齐国打败,越国就是下一个目标;如果打败齐国,肯定会再进攻晋国。
涉及到国家安危,晋定公这才慌了神,“为之奈何?”
于是,子贡告诉了他七字箴言,“修兵休卒以待之。”翻译成白话文就是“秣马厉兵,训练军队,以逸待劳”。
当然,最终同子贡所料不差,吴王夫差于艾陵打败齐国,收服了齐国七个将军带领的士兵,但是并没有凯旋,而是借着胜利带兵跑到了黄池。
“十四年春,吴王北会诸侯于黄池,欲霸中国而全周室。”夫差想借此称霸,与晋定公争夺霸主地位。谈判桌上和谈都是由战场实力决定,赵鞅带晋兵大胜吴军,最终晋定公获胜。
当然,晋定公获得霸主地位的背后有勾践的贡献,勾践带兵偷袭了吴国国都,并俘虏了监国的吴太子友。
子贡的外交之旅完美结束。子贡果然为“瑚琏之器”,一出手便让齐、吴、越、晋等国打了起来,最终鲁国不费一兵一卒,便转危为安。
而此后齐、吴、越、晋发生了重大变化:齐国逐步走向田氏代姜齐;吴国被越国灭亡;越国复仇并称霸;晋国王室式微,最终三家分晋。在这些背后隐藏着子贡的影子。
经商治学相得益彰
“子贡结驷连骑,束帛之币以聘诸侯,所至,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。夫使孔子名布于天下者,子贡先后之也。此所谓得执而益彰乎?”——《史记·列传第六十九 货殖》
在仲尼弟子列传中,司马迁对子贡着墨最多,其篇幅相对而言在孔子众弟子中是最长的。不仅孔子对子贡青眼有加,司马迁对子贡也是格外厚爱。
其实,子贡的确是一个极不寻常的人物。前面一次外交经历已经直接反映了子贡的政治、外交才能卓越,再次证明子贡学习优异,文化修养丰厚。子贡还是一个成功的商人,司马迁在货殖列传还有补充内容。
子贡为孔门“言语”专业优秀毕业生,这为子贡成为优秀商人比其他人多了几分天赋,能说会道,善于沟通和谈判,这在生意场上无形资产,更何况“常相鲁卫”,还有官方背景。
子贡经商主要在曹、鲁两国,为孔子弟子中的首富,家累千金。“回也屡空。赐不受命而货殖焉,臆则屡中”,颜回穷得丁当响,就连谷糠野菜都吃不饱,而子贡不安本分,囤积居奇,猜测行情屡屡准确。
正是由于子贡在经商上获得成功,所以“夫使孔子名布扬于天下者,子贡先后之也。”司马迁认为孔子的名声之所以能布满天下,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子贡推动的缘故。
出钱赞助孔子周游列国,除了子贡还会有谁呢?而且,孔子被困陈、蔡之间,当时孔子其他弟子除了抱怨,人人不知所措。关键时刻,子贡出使楚国,“楚昭王兴师迎孔子,然后得免”。
所以,司马迁认为子贡经商成功,对于孔子主张的推行,乃至孔子名扬天下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,“此所谓得势而益彰者乎!”